➤美国货运市场的状况已类似于2012-2013年的“疲软期”或2016-2017年的“放缓期”，这表明美国制造业产出正在下降且存在库存过剩

　　文 | 马雪

　　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美国实际GDP增长2.5%，较2022年1.9%的增幅有所提升。此前，美国财政部长耶伦、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等人多次表示对美国经济“充满信心”，称美国经济“软着陆”机会很大。

　　然而，从生产角度看，美国制造业持续低迷，已明显陷入衰退。

　　三个指标释放的信号

　　从工业用电量来看，美国2023年的用电量已从2022年的创纪录高位回落。

　　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电力月报显示，截至2023年11月，美国工业用电量为9327.55亿千瓦时，同比减少0.6%。工业用电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是受到了工业增长放缓的影响。从美国的用电结构来看，2023年美国工业用电量远低于居民用电量和商业用电量，美国工业部门在全社会总用电量中远未上升到主导地位，仅占全社会总用电量的26.4%，甚至低于2013年制造业回流政策密集出台前的26.5%。这意味着，美国“再工业化”仍然未见起色。

　　从货运来看，美国卡车运输的运量和支出持续下降。

　　美国国内近62%的货物由卡车运输。2023年二季度，美国卡车运输业务创下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的新低，货运量同比下降9%，支出同比下降10.9%。7月份，美国运输支出和供应链活动进一步下降和放缓。美国卡车运输协会首席经济学家鲍勃·科斯特洛说，这是自2020年二季度以来最大的收缩。目前，美国货运市场的状况已类似于2012~2013年的“疲软期”或2016~2017年的“放缓期”，这表明美国制造业产出正在下降且存在库存过剩。

　　从劳动力市场看，工厂招聘活动陷入停滞，卡车运输等物流行业就业人数锐减。

　　深入研究近期就业数据可以看出，新增就业岗位的70%来自政府部门、医疗保健机构、酒店和休闲行业，但制造业的招聘活动陷入了停滞，技术含量较高的信息科技公司2023年的就业人数也有所下降。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报告，卡车运输、快递等物流行业的就业人数也在锐减。自2023年1月卡车运输就业岗位达到161万个的高峰以来，现已减少4.38万个；另一个受到重创的领域是快递业，2023年8月就业岗位总数为110万个，比两个月前减少了1.39万个。这与2001年和2007年两次经济衰退前的情形如出一辙。

　　制造业衰退的交叉验证

　　上述数据首先反映出，美国货运需求并未反弹。

　　在制造业放缓、房屋开工失去动力的同时，通货膨胀削弱了消费者的购买力，消费者的商品支出减少了。与消费者一样，托运人也更加注重削减支出，他们越来越倾向于合并货运，从而减少了总体货运量。美国西部水路进口的放缓也对卡车运输量造成了影响。

　　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美国几乎所有地区的货运量都有所下降。其中西北部地区表现最差，因为新房开工放缓和消费者支出减少对人口稠密地区影响更大，该地区2023年二季度货运量环比下降9.2%，同比下降27.1%，支出分别下降10.9%和11%。中西部地区虽然受益于与加拿大贸易的增加及新房开工的改善，但这无法抵消制造业动力的损失，导致2023年二季度货运量环比下滑0.5%，同比下降9%。得克萨斯州、俄克拉何马州、亚利桑那州是为数不多的出现增长的地区，其主要驱动力是在“近岸外包”推动下与墨西哥跨境贸易的增长。

　　其次，货运量的下降显示出美国制造业正在陷入衰退。

　　美国制造商和分销商仍在努力消化2022年下半年商品支出突然放缓之前订购的过剩原材料和成品库存。制造商、批发商和零售商持有的原材料、在制品和成品库存总额已相当于2022年底1.37个月的销售额。库存的增加和销售比率的上升，已达到与2008~2009年、2015~2016年和2018~2019年制造和货运周期放缓一致的水平。

　　将库存降低至正常水平已成为美国制造业的首要任务，这也抑制了2023年上半年制造业新订单的增长。根据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进行的月度采购经理调查，美国制造商报告称，2022年9月至2023年2月期间每个月新订单都在下降。

　　订单减少导致美国集装箱港口处理量、铁路和货运公司货运量大幅减少。2023年1月，美国九大港口处理的装载集装箱总数从2022年1月的279万个标箱下降到251万个，为2018年以来的最低水平。一级铁路运输的满载集装箱数量从2022年1月的110万个标箱降至2023年1月的105万个，为2012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根据美国交通统计局的数据，2023年1月公路、铁路、驳船、航空和管道运输的货运总量同比下降了0.7%。这意味着制造业正在衰退。

　　就美国制造业收缩情况而言，ISM采购经理人指数在过去15个月中有12个月下跌至自2020年3～4月美国第一波疫情暴发以及2009年6月经济衰退以来的最低水平。自2022年11月以来，该指数每个月都低于区分扩张与收缩的50%阈值。

　　就美国制造业新业务情况而言，美国制造商报告称，宣称新业务流入明显下降的制造商占34%，认为新业务流入明显上升的仅占15%。

　　第三，美国制造业衰退打击了能源消费。

　　ISM制造业指数低于50%的时间已经比美国历史上大多数经济放缓时期（通常为8个月左右）的时间更长。前瞻性新订单指数的跌幅也表明其在未来几个月将继续下降。由于制造业产出与馏分燃料油消耗和工业用电量密切相关，其衰退正在渗透到能源行业。最新可用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3月的8个月中，美国馏分燃料油消费量有7个月在下降，与2022年同期相比，2023年前3个月馏分燃料油使用量下降了3%以上。截至2023年2月的8个月中，对工业客户的售电量也有7个月在下降。2022年12月至2023年2月期间，工业售电量同比下降2.4%以上。

　　美国会不会整体衰退

　　数据显示，美国服务业的支出、价格、利润和就业仍在快速增长。由于美联储现有货币政策主要集中在银行间利率调节和政府债券购买上，不会针对制造业和服务业分别施策，所以为遏制服务业产生的通胀而进行加息必然给制造业带来附带损害。从目前来看，美国制造业至少在未来几个月内仍将面临压力。

　　美国为什么没有出现整体衰退？

　　其一，是规模更大的美国服务业阻止了制造业衰退演变成整体经济衰退。

　　其二，美国经济好于预期还要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那些没有关掉水龙头”的消费。2023年，美国消费支出在医疗保健、外出就餐和汽车等领域有所增加，假日销售也超出预期。

　　但值得关注的是，消费放缓的趋势已经显现。美国四大银行发布报告称，2023年信用卡支出较2022年有所增加，并表示客户还清余额的时间更长，拖欠率正在上升；2023年四季度个人储蓄率进一步下降至4%，该数据在疫情暴发前的10年里很少低于5%；2023年10月至12月期间，银行对国内私人购买者的实际最终销售额（FSPDP）的年化增长率仅为0.2%，这个增长速度是第一波疫情以来最慢的，也是2008年至2009年经济衰退以来最慢的。截至2023年12月的一年内，美国实际个人收入减去经常性转移支付（PILT）增长不到0.3%，这一指标常用于识别经济衰退是否已经开始。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