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说，祖国知道我”

➤在亚热，每一名民警都是祖国边境线移动的坐标。国内越是一片祥和，边境一线越要提起精神

➤派出所位于两座山中间的风口处，常年刮大风，冬天积雪会更厚，雪最大的时候，能把派出所的营房都盖住，“两三米的积雪，一开门全都涌进来”

➤守护祖国无须多言，每一条走出来的路，都胜过千言万语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常清潭 实习生 韦梦想

　　

　　寒风呼啸，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晨曦中迎风招展；遥望远处的山脉，陡峭的山路在脚下向前延伸。在平均海拔5300米的亚热乡，边境移民管理民警刘志豪和同事们扛着国旗，正沿着中尼边境线在无人区巡逻。

　　自从2002年亚热边境派出所建立以来，一代又一代边境民警住在帐篷里，经受风沙的肆虐、刺骨的寒冷、漫漫的孤寂，在无人知晓的边境一线，守护国内万家灯火与安稳。

　　守好边境线

　　亚热乡位于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仲尼县，毗邻尼泊尔，年平均气温零下20℃，空气中氧气含量只有平原地区的40%。

　　从18号界桩到32号界桩，都是亚热边境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刘志豪每天的主要任务，是沿着中尼边境山口80多公里边境线巡逻。

　　为了确保边境线的安全稳定，亚热边境派出所民警们采用步巡、车巡以及24小时视频监控相结合的方式进行管控。遇到路况艰难的地段，民警们就把车停下来，下车徒步开展巡逻。

　　徒步巡逻大多经过悬崖峭壁，刘志豪回忆：“第一次巡逻时，因为恐高症，腿都是软的，也不敢看下面。最后同事们手拉手，扶着彼此走过去。”

　　下山还算好走，上山更充满挑战。一次刘志豪巡逻时，因为缺氧的高原反应，差点呕吐。“一段七八公里的路程，走了六个多小时”。为了防止被山口的风吹倒，民警们一步步要迈得很稳。

　　“在无人区巡逻，每天见到最多的是藏羚羊和野驴。但它们很怕人，看见我们就跑了。”刘志豪说，派出所还会接到当地牧民的求助，他和同事们还要常常帮助寻找丢失的牲畜。

　　今年由于尼泊尔新冠肺炎疫情形势严峻，为了做好防范境外输入，亚热边境派出所又增加了2个执勤点。

　　除了担负着边境一线管控的工作，亚热边境派出所还需要维护辖区内中尼边贸互市的秩序与治安。

　　刘志豪说，如果没有疫情，边贸市场一年开两次，每次都要忙活一个多月，这也是他们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每天至少排查三四次，到处都要布控，就是为了严防非法入境。”

　　今年22岁的刘志豪在单位还是新人，年龄也最小。他说，所里的前辈都挺照顾他，慢慢了解、融入这个集体后，感觉能加入这个单位是件光荣的事情。

　　孤岛里的生活

　　亚热边境派出所距中尼边境线8公里，被称为“高原孤岛”。

　　刘志豪觉得“苦和累习惯了都可以忍受，最难熬的是孤独”。一个执勤点只有两个民警，每天相依相伴，“能聊的都聊完了，剩下的是相视无言”。

　　刘志豪说，现在除了正在建设口岸的施工单位，只有军队和警所两个单位。军队距离派出所有七八公里。

　　亚热，藏语的意思是“牦牛生活的地方”。虽然名字带“热”字，可它一点都不热。在亚热，只有一年四季都把火炉子烧着，才能保障发电设备随时正常启动。

　　当地自然条件恶劣，冬季常常遇到大雪，封住山路，“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派出所日常的补给，只能靠民警们每周轮流去县里的集市采买。如果遇到大雪封山，外面的大队会帮忙采购物资。但进入派出所那一截路是最原始的土路，车辆无法通行，为了保障物资供给，民警们只能用人力背菜。

　　积雪很深，一踩，整条腿都几乎陷进去。高海拔又让人喘不过气来，民警们背着四五十斤的菜，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派出所位于两座山中间的风口处，常年刮大风，冬天积雪会更厚，雪最大的时候，能把派出所的营房都盖住，“两三米深的积雪，一开门全都涌进来”。

　　有一次遇到长达三个月的大雪封山，卫星电话也受到影响，外面的人抢通了一条生命线，这才救了整个营房的人。

　　来到执勤点后，刘志豪便很少跟家里联系。作为家中的独子，要跟父母打电话，只能跑到山坡上找信号。更多的时候，他只报喜不报忧。

　　刘志豪是四川人，现在吃饭的口味也变了，四川菜都吃不了，家人都说他不是一个正宗的四川人，“待在这边久了，回到家反而不习惯”。

在西藏中尼边境31号界碑附近，移民管理警察进行车巡     洛卓嘉措摄

　　什么都不说

　　亚热边境派出所的外墙印着一句话：“什么都不说，祖国知道我。”刘志豪觉得，这句话写出了边境民警们的心声。

　　“在这荒凉的边境线，我们和偷渡的人斗智斗勇。或许国内根本不知道边境线上的事情，但只要祖国还记得我们，那一切就是值得的。”刘志豪坚信这一点。

　　边境派出所建立以前，亚热这边几乎没有路，现在这些路都是一代又一代边境民警巡逻时一步一步踩出来的路。

　　踩在前辈们走出的巡逻路上，刘志豪觉得，能够为国家奋斗，为了国人的安全而工作，忍受再多的艰辛和孤独都是值得的，“这条路会由我们继续巡逻，路会越走越远，越走越踏实”。

　　随着西藏交通条件越来越好，亚热边境线上的界碑旁也有了游客的足迹。有的游客远远地向我们喊话，虽然听不清，但刘志豪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敬意，“能为这些游客保驾护航，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刘志豪说，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国内越是一片祥和，边境一线越要提起精神。有时候巡逻遇到陆军兄弟部队，也不会停下来聊天，互敬一个军礼，然后继续执行各自的任务，“守好边境，国内才能安稳”。

　　在亚热，每一名民警都是祖国边境线移动的坐标。

　　“每次扛着国旗走在边境线上，就是告诉所有人，我们站立的地方，就是中国。”刘志豪说，守护祖国无须多言，因为每一条走出来的路，都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