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英雄，做亲人

➤水电工、代购、跑腿……作为岛上唯一的年轻人，这位民警的职责远比想象的多

➤王佳辉去老人家里走访，发现上次带的肉几乎没怎么吃，原来老人是担心吃完就没有了，舍不得吃。听到这里，王佳辉鼻子一酸说：“爷爷放心，下次来，还给你带。”

➤“希望小岛永远平静安宁。我不想做小岛居民的英雄，只想做50多位老人的自家孩子。”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常清潭 农业 实习生 韦梦想

　　

　　从浙江省舟山市嵊泗本岛出发，乘船来到嵊山岛，刚刚经历过“烟花”台风的岛上，还能看到一些被大风掀翻的牌子和水漫过留下的印记。

　　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正在帮辖区内老人采买生活用品。他叫王佳辉，是守护我国最东部住人岛的一位普通民警，也是岛上50多位老人的“自家孩子”。

　　“守岛，我去！”

　　嵊山岛是我国最东部住人岛，壁下岛则位于嵊山岛西北侧，属于岛外岛。这里的岛民进出只能坐隔天才有的船班，一旦遇到台风、大雾等天气，船班就要停航。岛上常住居民只有50多位，都是留守老人和贻贝养殖户。每个月，王佳辉都要坐着渔船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前往壁下岛，在岛上住几周，走访、宣传、科普，了解岛上老人的情况，帮忙修修水电。

　　两年前，王佳辉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嵊泗公安局，正值唯一一位壁下岛责任区民警退休，需要接班。王佳辉自告奋勇向领导报了名：“守岛，我去！”

　　“我记得当时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当时没有理解他什么意思。”王佳辉回忆。

　　接下任务后，王佳辉就开始准备在岛上所需的食品、被褥、警用装备等。上岛前，在壁下待过的民警提醒王佳辉多带点方便面。

　　无风还有三尺浪。登岛的航船就给王佳辉上了“第一课”，波峰浪谷间的来回摇晃令他晕船恶心，也让他意识到看似简单的工作可能并不容易。

　　上岛后，王佳辉发现条件比想象中更差。岛上没有马路，只有陡峭的山路，搬个东西都很费劲；岛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手机信号也极差，有时候想跟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只能跑到岛上唯一的信号塔附近；“海蟑螂”和蚊子成片成片地出现在海岛上，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四处逃窜”的虫子。上一次岛，常带回满身蚊子包，用完一整瓶花露水……

　　第一次走访时，王佳辉发现，岛上居民大多是温州人，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温州方言。偶尔遇到居民发生口角，他去劝架都不知从何劝起，只能拜托岛上的街道书记帮他“翻译”一下。

　　为了尽快适应岛上的工作，王佳辉决定从陪老人聊天、维修水电、帮忙买菜这样的小事做起。

　　岛上交通不便，岛民也大多是老人，买菜买药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难题。王佳辉就挨家挨户问，把居民们需要买的东西记在本子上，自己轮休或出岛时，就帮岛上老人们带东西回来。

　　温州话听不太懂，他就连比划带猜，慢慢地能听懂一些方言了。日久天长，老人们觉得，这个小伙子真不错，有事没事就来找他说说话。

　　他一步步摸索踏勘，走遍了壁下岛的山与湾，摸清地形和水源地，每天巡逻的时候，他都带着自己的万能工具箱，里面装着维修工具和常见药品。一旦群众有需要，工具箱立刻就能派上用场。

　　凭借吃苦耐劳的韧劲，王佳辉克服了各种困难，与群众打成一片。

　　“阿辉，幸亏有你们在”

　　在岛上，王佳辉既是守卫居民安全的办案民警，又是为群众排忧解难的社区民警。这里比大城市的案件数量少，但还是常常让他忙得回不了镇上的家。因为岛上信号差，家里人经常联系不到他。每次电话一接通，父母都会抓紧机会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今年元旦，王佳辉原本打算回家陪父母过年，但一个寒潮预警让他满心忧虑。“岛上的老人年纪大了，担心他们遇到问题没人帮忙。”于是，他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假期，留在了壁下岛过年。

　　为了应对寒潮大风，王佳辉冒雨跑到岛上的水源地，包裹住水管水表，帮老人挑水储备。赶在寒潮到来前，为岛民加固门窗、检查电路。岛上董大伯家的房子老化严重，王佳辉就让他搬来跟自己同住。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放弃回家了。

　　2019年的“十一”假期，台风“米娜”来袭。因为担心岛上居民，王佳辉主动放弃休假，留在了岛上。10月1日晚上，因电路老化，村里的电闸突然发生故障，整个村子陷入黑暗。王佳辉披上雨衣，带上手电筒，连夜和电工师傅抢修电路。

　　那晚，电闸跳了三次，每次他都立即和电工师傅去维修。11级的大风，雨像冰块一样砸在他们身上，却没有砸退他们的决心。

　　台风过境后的第二天，王佳辉在村子里巡逻时，老人们感激地对他说，“阿辉啊，幸亏有你们在。”

王佳辉走访了解岛上居民需求      农业摄

　　做岛上老人的“孩子”

　　刚到岛上时，王佳辉不会做饭，每天只能吃方便面、饼干。岛上老人看他“挺可怜的”，就喊“阿辉，来我家吃饭”。后来，王佳辉就和老人们搭伙做饭——从外面买菜回来，和老人们一起吃。

　　岛上有一位孤寡老人，平日靠帮村里人理发谋生，收入微薄。他患有严重的胃病，岛上没药店，老人出门一次就买上好几个月的药，这让老人的生活更加困难。王佳辉听说后，把老人所用的药品名称记在小本子上，出岛时到镇上自费为老人采买药品。

　　为了改善老人的生活，他常帮老人买肉。有次王佳辉去老人家里走访，发现上次带的肉几乎没怎么吃，原来老人是担心吃完就没有了，舍不得吃。听到这里，王佳辉鼻子一酸说：“爷爷放心，下次来，还给你带。”

　　老人也记得他的好，时常惦念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

　　来岛上两年多，王佳辉觉得，虽然岛上的日子总是很孤单，但这是自己做一个警察的本分。偶尔他也会在岛上的一个角落，看看日落、听听海浪声，“这是在城市里做警察享受不到的幸福。”王佳辉很知足。

　　让王佳辉更加感到幸福的，是岛上老人们对他的关爱。

　　“老人们都很淳朴，对我都很好”，王佳辉感慨道，“希望小岛永远平静安宁。我不想做小岛居民的英雄，只想做50多位老人的自家孩子。”

　　说完这话，迎着海岛初升的朝阳，王佳辉再一次地走出警务室，带着工具箱和小本子，开始了今天的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