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们”正在乘风破浪

➤如果说船舶是“孩子”，沈煜和她的同事们就是陪伴船舶的“父母”

➤“没有真正做船检的时候，感觉有点枯燥。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测量校对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在守护生命。”

➤“看到那些经过自己检验的船出海了，会有满满的成就感，像是自己带的小孩终于成年，并且能够独自应对海上的风浪。”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常清潭 康晋辉 实习生 韦梦想

　　一条条崭新的船舶停泊在河岸边、船坞里，而验船师就是其诞生的见证者。

　　2017年，沈煜来到浙江省嘉兴市港航管理服务中心担任验船师。处于“水乡泽国”的嘉兴，有悠久的造船历史，国内大部分的内河公务船都出自这里。嘉兴有24名验船师，沈煜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

　　船舶“父母”

　　如果说船舶是“孩子”，沈煜和她的同事们就是陪伴船舶的“父母”。

　　一艘船舶，从图纸设计到搭建第一块钢板，再到投入营运后的每年例检，都有验船师的身影。沈煜形容自己的工作：“就像是带孩子一样，需要不时查看孩子们的身体健康和成长情况。”

　　船舶检验分为建造检验和营运检验两种，建造检验主要是检查船舶是否按照图纸建造，焊接质量、钢板厚度是否符合国家统一标准，检验合格后就可以颁发船检证书，接下来定期接受营运检验，检查是否适航。

　　沈煜介绍，造船过程中只允许有很小的误差，超出范围，将被认定为不合格。船的骨架都是由钢板焊接而成，所以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检查焊接质量。船的不同部位，要求的焊接方式不同。除了焊渣、焊瘤这种常见的不合格情况，沈煜还需要用尺子测量焊接的位置、高度。一艘船至少有几百处焊接点，他们需要把能看到的焊接点都检查一遍。

　　验船也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从交技术图纸到安放龙骨、再到检查轮机，最后再进行倾斜试验、系泊试验和航行试验，一艘船前前后后要检验10次。而每次检验，都需要沈煜到现场亲自去测。

　　验船师的工作对于船舶航行安全至关重要。沈煜举例说，如果船体某个部位的焊接质量不过关，强度不够，一下水就可能发生断裂、渗漏。

　　今年以来，嘉兴24名验船师共完成了建造检验87次、营运检验1680艘次。沈煜感慨：“没有真正做船检的时候，感觉有点枯燥。做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测量校对的每一个数据都是在守护生命。”

　　处处用心较真

　　沈煜大学时的专业是船舶与海洋工程。她一心想把所学知识应用到实际当中，可第一次上岗时她才发现，“这不是个女性该干的活。”

　　“人孔”是船舱在建造时预留的检修孔，直径大约60厘米。甲板封住之后，沈煜需要通过狭窄的“人孔”进入船的“肚子”，检查船体内部的每个部位。

　　船舱中光线不足，沈煜需要借助手电筒，在狭窄的临时施工便道上小心翼翼地走着。施工现场到处摆放着钢板和钉子，为了保护验船师们的安全，他们需要穿着特制的鞋，鞋里贴着钢板。但这种鞋很重，也不透气，验船师们需要爬上爬下，这就要求验船师们拥有良好的体力。“刚开始验船时，爬又高又陡的扶梯，两条腿会不由自主地发抖，现在早已习惯了。”

　　夏天，船体内空气不流通，温度很高，如果是检查那些已经投入使用的船舶，内部机器运行热度会让人感觉就像在“烧烤架”上。封闭的船舱里，铁屑和粉尘不时掉落，周边还有刺耳的敲打声和打磨声，沟通交流几乎全靠喊。有时遇到一些船龄比较大的内河船，卫生条件很差。每次下到这样的船体内部，刺鼻的异味会让人很不舒服。检查到一半，沈煜就得出来透透气，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但沈煜觉得，这些现实中的困难都能克服，心理上的焦虑更需要她鼓起勇气去面对。

　　虽然大学学的是相关专业，但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所学知识并不足以处理实际问题；对于一些工作上的程序，需要慢慢去摸索；因为生育，沈煜还不得不耽误了一些工作……

　　这一切都让她心里挺慌的，感觉自己跟同事们相比，还有不少差距。沈煜就花费比同事更多的时间去学习，经常是回到家还在想当天的工作，先自己查阅书籍，研究不出来再打电话向前辈请教。

　　慢慢地，沈煜问别人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她对自己验过的船，都可以有底气地说：“没有问题了。”

浙江某造船厂，验船师沈煜正在检查船体外板    康晋晖摄

　　“护它去远航”

　　“凡是经我们检验合格的船，不管什么时候出了问题，都由我们来负责。”沈煜觉得自己工作的意义就在于，“把好船舶下水的关，护它去远航”。

　　近些年，随着我国造船业的蓬勃发展，沈煜发现现在的船与之前的船相比，长度越来越长、规模越来越大、船舶种类也越来越多。同时，国家相关的船舶规范也在不断更新，沈煜需要不断学习新的检验标准。这些都使她的工作量越来越大。

　　在嘉兴市，光是内河船就有八九百条，这还不包括正在建造的。每年，沈煜都要检查上百条船，“一年到头都很忙”。

　　这份工作不仅辛苦，还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危险。因为船舱内光线不足，验船时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磕破头，去医院缝针是常事。

　　这份工作并不容易，但沈煜觉得一切都值得。“看到那些经过自己检验的船出海了，会有满满的成就感，像是自己带的小孩终于成年，并且能够独自应对海上的风浪。”

　　“验船师的责任，最重要的还是保障船舶安全。船能够安全行驶，我感觉就已经足够了。”沈煜说。□